第一章 烈日炎炎,头顶无云。 明明刚到立夏,竟然热得模糊。 饶是昨天夜里一道闪电将天幕斩成两半,又连珠炮似的滚下雷来,可也只是电闪雷鸣而已,风里连半个雨星子都没见。空气依然干巴巴,像把烧红的刀,从人鼻孔一直捅到肺叶子。 王大娘穿着个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儿,云鬓蓬松,四肢大张地瘫在床上,一双凤眼愤愤地盯着床脚一口黄磁缸。 黄磁缸通体土黄,约莫半人高,缸口有脸盆大小。在缸身上还贴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福字,看起来和别家并无不同。 美中不足的是,一道裂纹从缸底开始,足足往缸身延伸了一尺长,怎么看,也装不得东西了。 王大娘寻思,得找人补补,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。 可是这房前屋后的,一时半晌也找不着个能帮忙的。 倒不是没人向王大娘献殷勤,光是踩着砖头趴院墙往她屋里看的半大小子一只手数不过来。 只是现在莫说半大小子,上到九十九,下到刚会走,能动弹的活人,都不在。 因为——旱啊。 百草山下王家庄,旱了三个多月了,简直愁煞人。 要说人力背水,十里外倒是有条河,可也清浅得紧,现如今河床都快露出来了。 再想要有水的地方,只能去百里开外的上云河,一来一回得花一天一夜工夫还带拐弯。 远水解不了近渴,再这么下去,庄稼全完了。 可是靠天吃饭的庄稼人,又有什么办法呢。 无非男女老少齐上阵,多往河边跑几趟,再多求求老天爷而已。 但是王大娘最关心的,并不是旱灾。 她只是想,从哪里找个人过来,先补她的缸! 就在这个时候,外面传来了人声—— 这天上午,从王家庄外,稳稳当当走来一个人。 他头戴大草帽,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褐,大半胳膊和小腿露在外头,肌肉块儿鼓鼓的,被日头镀了一层古铜色,脚下踩着双半新不旧的麻鞋。 这人肩头担着一根扁担,挑着两只扁箱。一只装着火炉风箱锅子小马扎,一只装着锤子钳子金刚钻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