闰六月的日子,正值最热的时节。 村头一排大柳树,低低的垂着枝桠。昨夜下过一场雨,兴许是雨水没有下透,不见一丁点儿的风,朝阳慢慢从山的背面爬起来,蒸腾着水露与雾气,愈发闷热,浑似个热火朝天的笼屉。 几根圆木垒成的小木桥,横跨在水村的河流之上,木心被闷热的天气浸湿,边角延展着绿油油的苔藓,冒出几多白生生的小蘑菇。 吱呀、吱呀—— 桥板晃晃悠悠,发出轻微的踩踏声。四五个农妇越过小木桥,趁着日头尚早,热气还未完全蒸腾起来,蹲在河边浣洗衣裳。 年轻的农妇掖着裙角,拢着袖子,露出浑圆的手臂,勾勒着风韵的臀线,将衣裳放在捣衣石上,用棒槌捶捣着,成群嬉笑着。路过的村夫难免多看两眼,双眼直勾勾的拔不回神,很快便被自家人揪着耳朵带走。 “今儿可是周大郎上叶家提亲的日子?” “叶宁不知上辈子积攒了多少福报,竟修来了这一世的福气,周家可是咱村里顶顶富裕的,家里养了那么多头猪,想给周家大郎说亲的都踏破门槛儿了,偏偏人家周家大郎,只看上了叶家的宁哥儿!” “人家宁哥儿生得俊俏,那身条儿,那脸蛋儿,是旁人比不得的。周大郎有钱使,宁哥儿有脸面,倒是也相配。” “不过我听说,宁哥儿去年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,落下了病根儿,以后怕是……” “嘘!这是能说的么?别浑说。” “人家周家大郎不嫌弃,你咸吃萝卜淡操心。周家大郎对宁哥儿可是痴情的紧,今儿个亲自上门,还想将五亩田地提前过给宁哥儿,当做成婚前的诚意。五亩,足足五亩!这会子怕是要签田契了。” 跨过小木桥,穿过葫芦形的小水村,叶家的院子便坐落在水村的最尽头,一间大主屋,左右是几间偏房,用木篱笆圈着一片土路。 屋檐下挂着舍不得食的腊肉,逢年过节用打磨得锋利的大菜刀轻轻片一刀,只取薄薄的一片儿,如今这腊肉也只受了表皮伤;墙边晒着笋干与菇子,今年的天气过于湿热,皱巴巴的干子打直了条儿,愈发的回潮了;并着几只母鸡,拖着脏兮兮的杂毛溜达着,从叶宁面前闲庭信步的经过…… 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