彻夜落雪,白日才稍稍停歇。 未融尽的白雪压在含苞的红梅上,像山楂果子上化不开的糖膏。 “十三!十三哪去了?”沈老爷抻开了脖子喊两嗓子,左转右转都望不见人,颠颠地跑过几道游廊,腆着肚子叉腰,大白塔似地立在前厅。 喘匀了气,沈万山才抬手招来正在屋檐下扫雪的小厮:“去书房看看,少爷是不是还在读书!让他赶紧换衣裳!别误了吉时!” “哎,老爷!”腰间系着根红布的小厮松烟应了声,把扫帚搁在墙角,快步跑向书房。 曲曲折折的回廊通向宅院深处,书房就在众多院落中最安静雅致处。 松烟笃笃地敲了两下房门,没应声,侧头一瞧,窗户没关,少爷正倚窗看书。 虽然是白天,但天气晦暗,少爷没点灯,就开窗借着天光翻页。看得认真,侧着脸垂着眼,浓密的睫毛向下一罩像闭了眼在睡觉,安静沉稳五官润朗,玉人似的。 但少爷肯定没睡。 睡觉也得看书。 少爷是文曲星下凡,落在金山银山上了。 松烟缓步走过去,估摸着少爷看完一页正要翻篇才喊了一声。 崔萑抬头,挺拔的鼻梁让冷风吹得鼻头有些发红。 松烟还没说是什么事,他便将书一合,骨节分明的手收进袖中,眉眼一弯,薄唇启出个无奈的笑:“老爷让出发了?” 小厮让这一笑晃得一愣,隔着窗台,半晌才点头:“是,老爷让……哎,少爷——” 崔萑很快收拾停当,走出书房,踏下阶梯,穿庭过院。 年轻人挺拔清瘦的身材,长腿快步却不显匆忙,举止从容温润,石青底袖领滚绒的长袄让朔风卷起下摆,碎雪拍在绒毛上,清冷又蓬松。 崔萑来到前厅,沈万山一看他周身穿戴就急了,拍着圈椅蹭起来:“衣裳不是早送你房里去了?怎么还没换?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。” 崔萑摇头:“只是去观礼,不用换大红的衣裳吧?抢了主人家的风头有失礼数。” 沈万山吹胡子瞪眼:“这能叫抢风头么?你到场就算他们最大的风头。你穿红的好看,俊俏得紧……别人也许失礼,你是举人!多少人读书到死...